《海上钢琴师》毁灭了关于这爱恋的记载

  想起了庄严看电影、认真写心得的时代……

  就让我在你怀中死去——海上钢琴师

  1900,是一个代号,代表着一簇在船上终了一生的影子,一位身怀旷世奇技的海上钢琴师。

  他是被人从生命之河的浅滩里救起的鱼。

  不幸的是,从一开始,他就被放在一个固定的容器里。

  他熟悉了容器的环境,熟悉了里面的味道,又何止是熟悉。他生于斯,长于斯,救他的人死于此,他所能拥有的那么一点点亲情葬于此。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他的人生舞台上就空空只剩他自己。他本就没有前世,又变的没了今生,像角落里的耗子,无声无息的成长,偶然间碰响了钢琴,才有了人们的注目,眼光中除了猜疑就是好奇。人们总围着他的钢琴尽兴的跳,但一声“America”的召唤,便纷纷弃他而去。每个晚上,他要如何才能睡着?他会经常做梦吗?会梦到什么?也许他只能在船上入梦,睡在波涛中晃动的大摇篮里,魂游大海,梦寻世界。

  我固执的认为,要是丹尼没有因意外过早死去,1900的眼神一定不会抑郁的那么彻底。

  赐给他生命的人遗弃了他,拯救了他生命的人又匆匆离他而去,只留下“陆地上有大鲨鱼”的告戒。经历给年幼的他太多“为什么”,而在他应该得到指引的时候,上天只是默不作声的送来了一架钢琴。

  没有指引,他的脚步留在了船上,有了钢琴,他的心逃离了现实。他用音乐倾诉,也在音乐中被囚禁。他渴望逃避与生俱来的迷茫,却卷入了无尽的虚无。

  友情未能填补这虚无。

  麦克斯没能走进他的心。

  ——“你弹琴的时候在想什么?手在琴上,心在哪里?”

  麦克斯能看出1900的“心有旁骛”,却无法读懂。甚至不如那位来去匆匆的贫苦移民更触动1900的心,那“相似的经历”,尤其是关于大海的“秘密”,吸引也困扰了1900一辈子。

  反观麦克斯,在几次极其重要的历史时刻都掉了链子,尤其1900打算上岸,并将理由告诉他时,麦克斯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他不能理解“那些废话”,他给1900描绘的前程永远是现实的“柴米油盐”,尽管画卷是那么温情。他们是朋友,但他们是不同的人,麦克斯会为了生计而典当自己心爱的小号,1900则誓死也不愿用钢琴去换取尘世浮名。

  麦克斯注定只能是倾诉的对像,在1900离开琴键后,在其到达睡乡前,听其呓语,自言自语。是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落寞,使1900想让这世上有人记得他来过——他在乎这个,十分在乎,在乎了一生,所以才有最后那段“天堂独角戏”,才有那句透出无限自卑与凄凉的“反正世上没人知道我”。而负责搜集整理故事的,就是“说书人”麦克斯。为什么是麦克斯?至少麦克斯懂音乐?至少麦克斯对他无太多利益企图?或者就是机缘巧合……

  爱情也未能拯救这虚无。

  清纯美丽的姑娘曾撩动了1900的寂寞,他期待过爱情,他爱那个姑娘,他一度渴望从姑娘那里得到救赎,何况她是那位“神秘”移民幸存的女儿。他鼓起勇气去找寻,但他抬眼又望见连绵起伏的城市,“什么都有,除了尽头”,他太惧怕没有尽头了,那是他一直渴望摆脱的宿命,他无法逾越。所以那段爱情最后也只化成一段音符,一曲“似水柔情”。

  1900依然是在音乐里完成了自己的初恋?绝恋?如痴如醉的弹奏,在乐曲声中,他弹出自己的思念,他释放自己的追求,他幻想与姑娘在一起的一切……直至曲终的时刻,回到人散的现实,短短的悠扬中,他就这样爱过了一场。这爱,既已随风消散,就无须刻在唱片上流传,所以他掰碎了唱片,毁灭了关于这爱恋的记载。

  那么音乐如何?在丹尼死后,音乐本可能让他离船上岸,只要有人用音乐诠释出陆地的美妙,生命的价值。如果之前的爵士大师战胜了1900,那该多好。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一位蹩脚的大师,一名蜕变的音乐人,一个浮华尘世的标本。恰恰是那场胜利,进一步啃噬着1900内心残存着的对陆地的欲望,对生命的欲望。

  起初,1900为对手“在红灯区的艰苦发迹”而感动,但继而他体味到大师对音乐的背离。在那个功成名就的胖家伙手下,音乐成为哗众取宠的道具,成为羞辱别人的暗器。1900愤怒至极,一句“你自找的”,开始那惊世骇俗的弹奏。“爵士乐可以滚蛋了”——1900一定感觉着自己击败了来自陆地的侵略军,但胜利者1900,更深的失落了,世上值得眷恋的本就无多,如今又被抹去了一个……

  世上也许并没有永在船上的人。

  可是,这世上有没有无家可归的游魂?人海中有没有永在旅途中的漂泊者?有没有迷茫的人?自闭的人?或者说,人人毫无残缺?

  于我看来,这位海上钢琴师,恰恰代表着那些飘荡的人,甚至暗喻着每个人灵魂中飘荡的那一部分,残缺的那一部分。

  他是拒绝变迁的极端分子,是“愤世流”的诗化代表,是怀旧派的精华缩影,也是所有浪漫主义疾病患者的夸张典型。他有绝世的武功,却不想着称霸武林,却不知道争名夺利,为了演绎一场厮守,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病态?消极?懦弱?不可理喻?……

  也许是,但你我事非经过,与他话不投机。

  然而,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何尝不藏着逃亡的欲望——或是独自,或是私奔。

  先贤说有世外桃源,圣僧说有极乐净土,大师提倡生活在别处,就连堕落的少年,都期盼有座“天地无伦”的小岛,可以日夜不停的“制造爱情”……

  你难道没有渴望过你的乌托邦?

  那艘在海上飘荡的船就是1900的乌托邦。

  命运造就,他是一个守望者,而不是追逐者。

  追逐者前行,渴望广阔的天地,渴望得到所未有。

  守望者只想要一个尽头,害怕不知所终,害怕失去仅有。

  所以,他守着自己的“船”,船上的梦,用守望去拥有它们,在拥有中感受自己的存在。

  “我生于船,长于船,死于船!”

  ——他早已为自己预定了剧本,他早已凝固了自己的角色。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迎来了他的“尽头”;他与他的“摇篮”同没海底;他终于演完了关于自己的“故事”;注定只有“两只右手臂”的他,终于可以沉沉睡去……

  就让我在你怀中死去,就这样,结束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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