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寄生虫》,揭开韩国财阀丑陋一面,悬疑、复仇它一样没落下

  “有钱人要冒着资本的风险,穷人却必须赌上性命。”

  韩剧是最会玩贫富落差,玩的不只是表浅的复仇或即溶式的正义而已。

  阶级云端上的人,被拍得内心有如泥偶,而贫困者在首尔也非不能活,就是活得影子快被压垮似的。

  可以说,韩剧《小小姐们》就是这样一则剧。

  

  可以说,这部剧里,没有长腿欧巴,也没有好运女主。

  介于各种迂回离奇的故事情节,让所有跟播的剧迷几乎每集都是张着嘴巴看完。

  尽管有许多人认为《小小姐们》接二连三的反转设定过于激昂澎湃,甚至出现不少与现实脱钩之处。

  但本剧对于女性角色的生命历程与心理状态之刻画,仍有诸多值得细细梳理及品味的空间。

  

  

  《文森佐》的导演金熙元找来与大导演朴赞郁合作多次(包括执导《分手的决心》、《小姐》)的编剧郑瑞景,将150年前的故事背景搬到现代社会上——这是一个贫富愈加悬殊、弱肉强食的地狱。

  《小小姐们》剧情以家境清寒、相依为命的吴家三姐妹为主轴,父亲欠债累累、破产跑路,母亲不负责任,把女儿们推向贫困深渊,就算呼吸不动,债务还是持续累积。

  然而,接连发生的几场离奇命案,三姐妹被卷入牵扯700亿韩元赃款、财阀家庭权谋斗争以及致命兰花的谜团中。而在这过程里,她们之间也渐生隔阂。

  

  从底层苦苦上位的三姐妹,并不符合戏剧中讨喜的穷者样貌。

  过往这类韩剧公式的穷者不是看来柔弱,就是过度的励志向阳。

  但这剧中三姐妹内在有虚荣也有自利,也有着不合时宜的自尊与冲动。

  

  “人会说谎,但钱是诚实的。”

  金钱的意义,以及看待金钱的心理,才是本剧真正的灵魂。

  三姐妹同样生于贫困,却各自代表着极端的价值观。

  大姐仁珠在大公司当会计,小时候穷怕的她,一心想用钱财守护家人;

  二姐仁京是充满理想热血的记者,追求正义真相、不愿为钱向权贵低头;

  小妹仁惠是艺术生,厌倦当姐姐们的累赘,不惜依附权贵,只希望摆脱贫穷、逃离这个家。

  

  《小小姐们》表面上批判资本家和政治人物的丑恶,歌颂平凡女性的坚强、独立、勇敢与慧黠,像部关于一群手无寸铁的女战士,如何凭借自身力量,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功屠龙的英雄史诗。

  我认为《小小姐们》的戏剧核心在于呈现3位女性要角各自迥异的欲望与价值观,以及他们之间悬殊的人格特质、天赋和能力,引领他们踏上的”屠龙之旅”。

  女性编剧独特的魅力加上组合层层细腻打造悬疑氛围,以及发便当不手软的紧凑节奏。

  《小小姐们》播出以来热议不断,在韩国收视率也节节高升。

  

  《小小姐们》里的三姐妹最大的共通特质即是”勇敢”和”果断”。

  尤其是在面对自我的野心和欲望时更是如此。

  她们毫不踌躇犹豫,总是昂首阔步地朝着热情与梦想迈进。

  然而,三姐妹各自的追求截然不同。

  大姐仁珠镇日奔波劳苦,为的是报效”家庭”;

  二姐仁京日以继夜地赶稿与播报为的是回馈”社会”。

  小妹仁惠笔下阴沉抑郁的艺术创作,为的则是解放”自我”。

  随着结局的明朗,我们能发现三姐妹最后都在某种程度上兼顾了家庭和社会,且找到了和真实自我之间最完美的平衡点。

  

  简陋窄仄的旧公寓里,住着挥霍无度的母亲和勤奋生活的三姐妹,无论怎么省吃俭用终究是入不敷出。

  《小小姐们》首集便开宗明义地点出,”金钱”是三姐妹追求各自向往生活的最大阻碍。

  从母亲夜半偷走仁珠和仁京为妹妹仁惠积攒的海外游学基金时,三姐妹就下定决心要过一个没有母亲的人生,一个即便没有母亲,还是能够精彩而灿烂的人生。

  

  仁珠之所以贪图逝世同事——花英留下的巨额赃款,并非全然出自于内心强烈的阶级翻转欲望,更多的是那份疼惜爱护家人的心。

  出身贫寒的仁珠,过于明白金钱加诸在自己和家人身上的限制。

  资本主义社会高举”消费”的旗帜,制造大量的需要和欲求,他们时刻被提醒着各种”得不到”:

  仁京满怀求知欲却不能出国深造、仁惠有着天赋异禀的绘画才能却无法至海外进修。

  因此,之于仁珠而言,金钱是幸福的源泉。不自首身边有赃款,是为了守护友人遗留给自己的财富,并带给家人取之不尽的幸福,就算危及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仁珠的梦想是买一栋公寓,能容纳三姐妹的宽敞公寓。

  不论是自己抑或是家人的想望,终究得透过金钱才得以实现。

  所以打从故事的一开始,她就注定会被自己的欲望卷进一场巨大的政治阴谋中。

  仁珠善良、诚实、透明而单纯,是这些人格特质的集合让她沦为元尚雅邪恶剧本里的主人公,和陈花英复仇计划下的一枚旗子。

  但也是这些特质,赋予她勇气和韧性,披荆斩棘抵抗世界的恶意。

  

  她经历了一连串的利益纠葛和权谋算计,却没有扭曲性格、步入歧途或是拿更多冠冕堂皇的谎言文过饰非,反倒最后在法庭上、法官面前坦白从宽:

  “在数钱的时候,那份喜悦与私心,让我激动不已……庭上,是我沉迷于那份喜悦与私心,请你们惩罚我,我知道我做错了,那笔钱害我差点没命,也让我失去所爱的人,有些则是险些失去,我也知道,那笔钱无法弥补我的人生,而现在,我认为我自己比那700亿韩元还珍贵。”

  仁珠的生命是一具失衡的天秤,往家庭的方向倾斜。

  而让自己成天晕头转向为了筹钱汲汲营营,从没想过为了自己而活,甚至有时会把自己对于家庭的片面想象,强加在2个妹妹身上,希望她们都能摒弃各自的危险追求和浪漫的向往,一起搬去窗明几净的公寓大楼生活。

  

  

  而当仁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价值远超过那700亿韩元时,她渐渐能在”家庭”和”自我”间取得平衡,明白人我间的分际和界线,允许2个妹妹拥有各自憧憬的人生。

  也开始思考除了和家人共同生活以外,自己心中还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

  

  同样不懂得为自己而活,极富正义感的社会记者仁京,满腔热血、横冲直撞,只要是她认定的真相便会一鼓作气追查到底。

  对于官商勾结和布满政治谋略的媒体生态毫不畏惧。

  她敢于反驳上司、敢于冲撞体制、敢于挑战权威,亦敢于在记者会上抛出最一针见血的质问。

  尽管随着剧情演进,她历经了接二连三的试探、角色与利益冲突,仍坚持以”新闻真相”作为武器揭发首尔市长朴载相的恶行。

  然而,仁京却在最后一刻拒绝了电视台的挖角,选择和一直以来默默守护着自己的青梅竹马相伴去美国留学深造。

  

  设立目标和里程碑以及追求事业的成功固然重要,也确实是仁京人生的第一顺位。

  不过,在这趟极其险恶的”屠龙之旅”中,她渐渐发觉钟浩的陪伴并非理所当然,也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情感远超过”令人感到舒坦自在的友谊关系”。

  向来夙夜匪懈投身于新闻产制的仁京,在故事的最后,她停下自己仓促追寻的步伐,选择倾听并依循内心的感受,决定和青梅竹马在一起。

  

  仁珠和仁京,像是2株各自攀附在”家庭”和”社会”的藤。

  尽管环境恶劣,仍用尽全力抽芽生长。只是过于专注有时容易忽略真正撑起生命的根。

  亦即”自我”,毕竟人不可能终其一生,只为家庭和社会无私奉献。

  我们仍然必须在快步调运转的现代社会中,稍稍停下脚步,沉淀自我,试着在自己心灵的角落里,挪出一个位置,让它长出不一样的欲望和憧憬。

  如此方能实现一个完整自我的多重可能,长出更丰硕富饶的生命果实。

  

  其实在这部韩剧中原著书迷能发现许多与美国作家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小妇人》巧妙呼应之处。

  例如三姐妹分别浪漫、理想和现实主义的人设,以及有钱亲戚、青梅竹马富少爷等配角。

  但没有原著的暖心励志,而是注入现实面,例如父亲工厂在亚洲金融风暴倒闭、姑婆炒房致富、官商勾结、私学腐败等,韩国现代史一路走来的扭曲暗面。

  又有点像《寄生虫》的模样:写实而残酷地讲述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和日益恶化的贫富差异下,金钱与人性的挣扎。

  

  “如果你爸是杀人犯,你心情会如何?” “非常难受。”“比你爸是穷人更难受吗?” “是没这么糟。”

  刻画小人物反抗大财阀权谋的韩剧,听起来毫无新意,但《小小姐们》并不是另一部痛快的复仇爽剧,而是写实描绘贫富差异愈演愈烈的修罗场。

  金钱与人性挣扎挤压,主角们似乎早已认清,难以流动的社会阶层。

  《小小姐们》将资本主义比拟为心理战,如《寄生虫》中洗刷不掉的“穷酸味”,贫穷不只是经济状况,更是廉价的高跟鞋、关不好的窗,是难以克服的失落感,也是阶级不对等的疤。

  

  

  没退路的穷人,真的注定要被碾压?

  《小小姐们》在重重迷雾中三线并行,反转再反转。没看到最后,你一定想象不到剧情的走向会是如何。

  所以我说它的确是出好剧,它的台词有如绵里针,而它细细缓推的是个人面对金权游戏的渺小,洗钱的庞大势力,其背后联动的政要名人板块等。

  如同女主角仁珠所说:”冬衣最容易让人看出贫穷与否。”这词埋得深是因为它很日常。这是仁珠被问到能发财时有何心愿,她张口就说的竟不是房子等增值商品,而是冬衣,可见她每日被标注的压力,她补上一句:”夏天勉强还能穿得跟别人差不多。”

  

  小妹妹仁惠则渴望有条件的爱,当她姐姐劝慰她爱不需要理由时,躺在病床需要医药费的她很实际地说道:”我需要别人因为我的才华、地位,甚至容貌等有形条件而喜欢我。”不然太不安了,这社会游戏有如开架式的陈列,她无法安身在哪一柜架。

  当别人夸奖仁惠有绘画天分,但画风黑暗,问她那幅黑森林中的垂死娃娃是自己吗?

  仁惠则冷静回答:”那是为了我的才华,快要被拖垮的姐姐们。”

  

  仁珠跑去找有钱的姑妈求助,姑妈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吗?你从小就是个很爱笑的孩子,小时候这样讨喜,但长大后则想给你巴掌。”

  仁珠刺眼如《小妇人》中看似无畏的乔,有着与她们处境相反的勇气,呼应了之后有个角色对仁珠的嘲讽评价:”你有点很特别,就是你凡事都会信以为真。”

  

  当仁珠挤进大企业上班,很努力穿出白领水平,却被人识破,当她不解时,对方将她点醒:”你有着穷人习惯的隐忍。”

  这些小细节,让贫穷的日常感扑面而来。

  这也是曾经重挫于亚洲金融风暴,如今爬上国际一线城市首尔的现实。

  这让我想起曾看到的一则新闻,首尔的高中生在羽绒衣的品牌选择上都有着社交压力。

  

  而《小小姐们》的现实刺痛感更为强烈。

  编剧郑瑞景在这出剧除以《小妇人》为基底外,也铺排了《基督山恩仇记》装疯者的反扑、《包法利夫人》对人生填充式的期待幻灭与自毁,甚至是近代曾轰动一时的《天才瑞普利》在富人身边的阶级与身分窜改。

  她在上部作品《分手的决心》中娴熟于希区柯克的白领的自我迷宫,在《小小姐们》中则娴熟于各古典人物中的重心炼造。

  

  其中竞选首尔的政客一家,则在郑瑞景笔中有如《糖果屋》的信奉者,为竞选扮演的假面夫妻颇像黑礁双子。

  本是糖果屋的祭品,后来成为诱引更多人上门当空头户的主人。

  ”糖果屋”像是物欲与阶级的概念显影,生生不息着主副篡位掠夺的游戏。

  这对政客夫妇像是服务着”糖果屋”的形象,同时也是他们的形象的囚徒。

  即便原本是穷小孩的政客后来翻身,但他熟悉的永远是社会的冷暴力。

  

  而政客妻子元尚雅是将军之女。

  人前总一派名媛风姿,私下总爱吸纳着自己的女性左右手帮忙海外洗钱。

  对她而言,钱与权不是重点,而是她爱以权势玩弄人心。

  如她收留仁惠时随口说:”我从小就喜欢捡路边的小猫带回家。”

  

  她爱拿着诱人的条件吸引着底层的友伴,如在玩家家,对象包括仁珠。

  ”我就喜欢看到你这种像找不到妈妈的表情。”

  她嘲弄着仁珠,如以上望下的慈悲,仁珠则愤恨地回:”我则喜欢你这种像丢掉玩具的小朋友的表情。”

  知道自己是玩具的了然,仿佛这份冷然才有可能让她不再像《小妇人》乔的天真勇莽,进而理解着乔曾想追求的”自由”到底是什么。

  

  这出剧很适合当初喜欢《燃烧女子的肖像》的影迷。

  因为乔始终是相反于女生群像的存在,没人知道乔是否能得到真正属于女生的自由,除结局塞给乔一个男友,同时暗示她还没放弃外。

  结局中的乔去除她的乐观外,其余仍是未定之天。

  这次《小小姐们》则把乔的人生下半场给推演出来,郑瑞景暗示着放在21世纪的首尔,早不只是女权问题,而是每个人都是活动的名片,人人更紧黏着显示自己依存感的物质与阶级时。

  ”乔”的女生设定其实是大姐仁珠,是否不用依靠着她的唯一一双名牌高跟鞋或是外在条件,完成能生存且能自由地渴望。

  

  乔原本是打乱生态规则的,如剧中一早就说仁珠本应是个台风。

  游戏规则的修改者,只是现在这么依靠各种外在条件的社会,灵魂的自由更遥不可及。

  ”乔”很显然还是在路上,单她和仁珠一样,直到150年后的今天,都还没有抵达”自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