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丧又燃,这山区女孩的反转人生太酷了

  近几年“原生家庭”热度很高,无论社会新闻还是影视作品都能看到它的身影,热闹的背后是成千上万个不幸的家庭。

  作为局外人,不少网友哀其不幸,但也有人怒其不争,矛头调转指向受害的一方——为什么经济独立后不远离糟糕的原生家庭,还要继续拉扯甚至妥协?

  

  一如姚晨当年在《都挺好》中饰演的“苏明玉”一角,也受过不少非议。

  

  原生之伤难以弥合,有两难,妥协难,舍弃亦难。美国新锐作家塔拉·韦斯特弗在小说《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中记录了自己被神力“摧毁”的童年,即使走出大山摆脱父亲的控制,凭借聪明才智获得了博士学位,仍无法厘清与原生家庭的纠葛。

  

  “医生不能阻止偏头痛发作,但上帝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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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家族在巴克峰山脚下生活了半个世纪,我们一家人也理所当然住在那里。

  除了一栋永远都加盖不完的破败的黄房子,就是一座又一座废料场,当其他孩子去学校念书的时候,我们就在废料场帮父亲干活。

  

  我们家有七个孩子,大多没有出生证明,因为是在家出生的,没有医疗记录,也没有入学记录,对于联邦政府而言,我们几乎不存在。

  奶奶总劝父亲送我们去上学,不要成天像野人一样在山上游荡。但他说:

  “公立学校是政府引导孩子远离上帝的阴谋,我把孩子们送到学校跟交给魔鬼有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父亲还担心政府会强制我们上学。

  父亲说离我们家不远的兰迪·韦弗一家,为了提防政府给孩子洗脑,也不送孩子去公立学校,于是联邦政府的人来抓他们了。因为家里物资短缺,兰迪·韦弗的儿子溜出去打猎被联邦政府的人开枪打死了。

  于是我们开始每天做罐头、装物资,行军演习。

  后来父亲说兰迪·韦弗也被打死了,他的妻子听到枪声冲到窗前,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小宝宝,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讲完故事,父亲说:“下一次,可能会轮到我们。”

  这句话像咒语一样,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结果联邦政府的人还没来,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这是父亲从上帝那儿接收到的启示,于是我们一家拼命劳作挣钱积攒物资,每人各有分工,以便在世界末日来临之时能安全度过,与那些平时靠政府关键时刻只能等死的人不一样。

  

  母亲要学会如何接生,这样能保证家族顺利繁衍,我从小耳濡目染,迟早也是要接班的,但无证助产士要面临的风险,可不比兰迪·韦弗一家低,如果出了大事故,可能会面临过失杀人的刑事指控,甚至要坐牢。

  因为不能去医院,我们在废料厂干活受伤也都要靠母亲用草药救治,父亲说草药才是上帝的药房。

  我们七个孩子跟随父亲组成了小工队,工作时我们没有防护措施,父亲说安全帽、手套会阻碍工作速度,上帝就在我们身边守护,不会受伤的。

  但受伤依然是家常便饭,哥哥们三不五时就会捂着身体上割破、压烂、断裂或烧伤的部位,大声号叫着从后门冲回家,如果母亲在家,会用草药及时救治,如果母亲外出接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最严重的几次我们险些丢了性命。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世界末日也没有来,直到哥哥泰勒离开家去上学,我才意识到,生活似乎可以有别的选择,代价是,成为家里的叛徒。

  学校真的有爸爸说的那么邪恶吗?可是泰勒那么喜欢学校,甚至超过了对家人的爱。有时,当我拆下散热器上的铜,或将第五百块钢扔进分类箱时,我发现自己在想象泰勒的校园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奇怪的念头闪现:我应该去上学。

  为了让我无暇学习,父亲拽着我做各种繁重且没有必要的工作,比如在暴雨天抬水浇果树。

  哥哥肖恩是父亲的复制品,专横、跋扈、暴力,轻则对我言语辱骂,重则拳打脚踢,有一次,他把我的头按进马桶里,目的是让我大声喊出“我是妓女”。母亲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情,就像她总是无条件顺从父亲那样。

  

  肖恩的暴力让我屈辱不堪,繁重的工作让我伤痕累累,未来看不到一丝希望,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子,会比现在更糟吗?还是真的如泰勒所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决定去看看。

  

  伟大的父亲原来是半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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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父亲说过想上大学,他说“一个女人的位置在家里”,我应该学习上帝的知识,而不是人类的知识——比如学习草药,将来接替母亲的工作。

  我每天早晨六点起来学习,因为早上我还没因为拆解废料累垮,直到父亲接到外地的活儿,而我手上有其它工作无法参与,才终于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专心学习。

  自学过程中,母亲起到了启蒙作用,她出生于体面的人家,受过正统教育,起初她开设家庭班给我们开慧,结果在与父亲的博弈中失败了,便不再坚持教授我们“人类的知识”。

  

  我学习了一个月的三角学,做梦都能梦见正弦、余弦和正切,那些神秘的角度和让我绞尽脑汁的计算,泰勒说杨百翰大学接受家庭教育的学生,只是要通过一个入学考试,我真的能考过吗?

  考试结束时我猜数学和科学肯定不及格,但当我收到考试成绩时,只能用奇迹来解释——我做到了!

  在泰勒的帮助下,我寄出了给杨百翰大学的入学申请,有时我确信上帝希望我去上大学,他赐给我这么好的分数,但有时我又觉得会被拒,因为我要弃家人而去,上帝会惩罚我。

  但无论结果如何,我会离开,就算不去上学,也要去别的地方,因为,我变了。

  肖恩在骑摩托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头部严重受伤,脑仁都露出来了,我慌忙给父亲打电话求助,他让我把肖恩带回家给母亲处理,可肖恩的伤显然不是家庭药房能解决的,所以,我把他送进了医院。

  那天之后,我的去留问题再无疑问,因为我是羊群中的一匹狼,是叛徒。

  杨百翰大学的新生活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我仿佛置身于被异教徒包围的世界。

  

  室友A穿着粉色长绒睡裤和白色紧身吊带背心,以前遇到这种“行为不道德的女人”我总是选择远离,爸爸说她们是异教徒,但现在我逃不掉。

  室友B在安息日(周日)购物,父亲说安息日禁止购物,从小到大我从没在礼拜日买过东西,连一块口香糖都没有。我本以为这些区别只是因为信仰不同,但事实是——她们也都是摩门教徒,却和我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杨百翰大学的所有事都在挑战我原本的认知,当我一点点了解新世界的时候,更大的挑战出现了。

  在心理学基础课程上,我第一次听到“双相情感障碍”这个词,教授从头顶的屏幕上大声读出该病的症状:抑郁、狂躁、偏执、欣快、夸大妄想、被害妄想。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我在笔记上写道。

  我沉迷于研究这种病症,原以为我越确信父亲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就会越同情他,可事实是,我只有愤怒。

  许多年前,父亲一直在讲的故事是骗我们的——兰迪·韦弗一家因为不愿送孩子上学而被政府包围枪杀。

  真实的故事是兰迪·韦弗还活着,而当初的冲突始于他向雅利安国民组织集会上认识的卧底贩卖枪支,根本没人强迫他的孩子上学,就像也没有人强迫过我们上学一样。

  

  我本以为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是幸运的,才没有被政府逮到,事实却是父亲一直在编造谎言。

  而我、母亲、卢克、肖恩……每天冒着瘀青、擦伤、脑震荡、腿着火、脑袋开花也不能去医院的风险,终日生活在警觉与恐惧之中。

  就算在经历了两次车祸、垃圾箱疗伤、着火、托盘坠落这些事件后,他仍坚持相信自己是对的,家人的生命安危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动摇。

  

  我的开心散发着背叛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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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克峰还是老样子,每次假期回家都像经历了一次穿越,时间越久,我越无法抑制地产生“不想回家”的念头。

  我在学校的朋友已经和我成为家人,我更喜欢自己选择的家庭,而不是被上帝安排的家庭,但我在学校越开心,我的开心就越因为背叛了巴克峰而散发着恶臭。

  这种感觉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我可以在舌头上品尝、在呼吸中闻到的东西。

  我的哥哥肖恩和姐姐奥黛丽已经为人父母,他们也走上了和我们父母一样的路,我想现在的我或许能做点什么,改变还不算太迟。

  

  奥黛丽和我有过同样的经历,她也被肖恩欺辱过,她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她说多年前就该阻止肖恩,这样我就不会受同样的伤害,于是我们决定一起阻止肖恩的恶行。

  我们首先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母亲,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即使表面不屑一顾,其实她一直相信我曾跟她说的“父亲有躁郁症”,她还说:对不起,我不会再因为害怕而逃避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原谅了过去,原谅了她。

  但我万万没想过奥黛丽比我的境况更危险,肖恩曾拿枪威胁要射穿她的脑袋,我一刻不停地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父亲,他咆哮着质问我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的哥哥送进监狱才善罢甘休,甚至把肖恩叫来与我当面对质。

  我害怕得想要逃走,肖恩怒气冲冲地走近我,握住我的手,递给了我一块沾满鲜血的刀片,他说:小妹,如果你是聪明人,还是用这个自我了断吧,否则我下手比这个狠多了。

  

  威胁、否认、训诫、道歉,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只不过这次我面对的是两个强悍的男人,一个对我精神控制,一个对我武力威胁,他们的组合无懈可击。

  一夜未眠,凌晨六点,我开车逃离了巴克峰。

  后来我才知道,肖恩的恶行不仅是对我、奥黛丽和他的妻子,甚至是任何一个他看不惯的女人,哪怕只是路人,他会掐住别人的脖子,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夺取他人的生命,如果道德约束行不通,我只能拿起法律武器。

  等我到哈佛念书的时候,父母来看望我,他们希望我接受赐福与净化,将我身上的邪魔驱赶出去,重新皈依。

  我说:不。

  父亲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说——我们家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我们被选中,我们是特别的。上帝精心策划了一切,于是我们得以谴责医疗机构,证明他的神力。

  哥哥卢克烧伤是上帝的计划,是安排给母亲的课程,好让她为日后的遭遇做准备。

  爆炸更是最高的精神荣誉,是上帝神力活生生的证明。

  他用残疾的手指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他的毁容也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我应该珍惜上帝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家的裂痕已经产生,且会越来越深。不仅是我和父亲之间,还有七个兄弟姐妹之间,我、泰勒和理查德离开了大山,获得博士学位,肖恩、奥黛丽、卢克、和托尼都留在大山,没有高中文凭,经济上依赖父母,我们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它到底是什么呢?

  

  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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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一书中,“我”塔拉在一个极端宗教家庭长大,她并不是意识到信仰有问题而去上学,恰恰是为了证明信仰没问题才去上学。

  但当她真正接受到教育认清事实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单纯的善恶或信仰的问题,父亲生病了,这才是所有悲剧的源头。

  

  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家人,多年来都受其影响,而变得不正常,并非天生如此,所以她觉得大家都可以改变,都可以像她一样自救。

  她不断想方设法消除失败教育带来的影响,不断纠错,让大家不往父母的方向发展,尽自己所能去挽救这个家庭。因为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牵绊,是在对错之外的,是亲情的本能。

  就像母亲常常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的时候让她快走,去学习,去过自己的人生,糊涂的时候附和着父亲一起教训她,父亲也给过她片刻的温暖,赴剑桥留学的前一晚,父亲曾说:

  “如果你在美国,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埋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大洋彼岸……”

  

  令她无法狠心放手的也正是家人偶尔给予的温暖,可情感与现实将她撕裂,他们的差异是观念的冲突,不是感情的多寡,即使自己掌握再多知识,只要家人拒绝改变,就没有破除的机会。

  庆幸的是,至少,因为接受教育,她将自己从精神奴役中解放了出来,只是眼前已经没有一条,可以回家的路,原生之伤从来是缺失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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