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风暴》：“非典型”扫黑剧
以真实为基础，区分市面上多数类型剧。
文 | 符琼尹
编辑 | 张友发
孙红雷，在影视剧里已经不做“大哥”好多年。最近，他在《扫黑风暴》中饰演了一名苦寻真相、与黑恶势力做斗争的曾经的警察李成阳，又引起了网友的广泛关注。
李成阳曾经是一名年轻有为的警察，却在十四年前与师父一起被诬陷贪污，师父还在调查案件过程中坠江身亡。他从此发愿要查明真相，但在中央督导组来之前仍然一无所获。“现在十四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绿藤的天，太黑了。”面对着曾经的警校同学，如今的专案组成员何勇，他有些愤怒的说。
跟着李成阳的视角，不少观众逐渐在绿藤市里入戏。开播至今，主角到配角的名字、案件的进展多次登上微博热搜。
《扫黑风暴》能以真实案件作为改编素材，已经区分开了市面上的多数犯罪题材剧，成为一部“非典型”扫黑剧。剧中取材改编的诸多案件，如孙小果案、海南黄鸿发案等案件也是观众的热议焦点。
这离不开中央政法委的支持与参与。据腾讯在线视频影视内容制作部高级总监、《扫黑风暴》总制片人李尔云透露，中央政法委、地方政法委在项目的各个阶段均为深度参与，“开拍前会和我们一起沟通选择哪些案件作为改编素材更合适，剧本阶段导演和负责这个项目的主任保持密切沟通，剧本围读时政法委都会参加，政法委也会定期到组里一集一集地看素材，指出问题。”
一个罕见的，难以复制的黄金阵容：“中央政法委‘背书’+腾讯视频制作+孙红雷+五百导演”的扫黑题材剧就这样诞生。
真实的万钧之力
2019年5月，孙小果案作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的案件，进展又频频登上微博热搜。从2018年发起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在一年多后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孙小果微博相关话题
于此同时，一些根据此前真实案件改编的剧集，也开始在市场受到欢迎。李尔云和腾讯在线视频影视内容制作部天璇工作室负责人、《扫黑风暴》另一总制片人黄星，由此看见了真实的万钧之力——人们对于如此重大的案件，天然会关注且有表达欲。
他们开始在市场上寻找扫黑题材的作品，有中央政法委直接指导、背书且共同出品的《扫黑风暴》就这样被关注到。他们也迅速地与中央政法委达成合作，继续做剧本的创作。
进入创作后，团队希望在向扫黑英雄致敬、为观众普及扫黑除恶行动的同时，让作品兼具市场性和商业性，吸引来更广泛的年龄层。
这样的目标之下，黄星认为创作空间既宽阔又狭窄，“怎么做到既正、又有趣、好看，还要和别的涉案剧不一样，这是很难的事情。”
五百也在知乎撰文回复，这个作品最大的困难是真实案件。“真实事件很精彩有冲击力却也是最大的难点，真实展现的哪些部分是最有效的？这个作品要用什么风格的影像表现真实？呈现的真实是否是观众认知中可接收到的真实？”
这一阶段的剧本，在2020年6月导演五百正式进组后，全部推翻重来。在前期看了大量卷宗和审讯视频后，主创们决定把案件拆散，用碎片的细节放入故事主线，不做纪录式的表达，也不过度戏剧化的描述罪案。
真实在剧集的细节里。五百观察到，有人在审讯的三个月中从满头黑发变成了满头白发，这一震撼的细节就被五百用在了董区长的身上。中央政法委的深度参与，让五百等人在剧本阶段捋清了不少专业背景上的细节，其细致程度甚至反映到剧中公职人员每一句对话上。
早在剧本尚未成形，只有“扫黑”两个字的时候，李尔云就希望孙红雷能来主演，“他在表演上的专业度是不需要多说的，而且可能是我有情怀在，希望《征服》里华强的大哥形象能再出现。”
《征服》中的刘华强
孙红雷看到了修改版的剧本后确认出演。“中央政法委+五百+孙红雷+腾讯自制”让项目有了足够的吸引力，“在市面上去聊演员就比较容易了。”
考究的剧本，需要有演员足够细腻的诠释，才能让观众感受到“真实”。再加上拍摄周期短，时间紧，任务重，团队决定码一个老戏骨的盘子，“这样导演在现场拍戏也能更快一些。”许多网友戏称的“老戏骨飙戏天团”就这样出现了：刘奕君、吴越、王志飞、刘之冰、宁理……即使是一些出场镜头不多的角色，也是足够能镇场子的老演员。
在定好“老戏骨”的盘子后，剧中两个性格直率、匡扶正义的年轻人——年轻刑警和电视台记者，团队则希望这两名演员一方面是受年轻人关注的艺人，另一方面在老戏骨面前表演能不怯场，最后定下了张艺兴和江疏影。
细腻与偶尔轻盈
在第4集中，医生宣布马帅死亡，警方、中央督导组、新帅集团多方势力都汇聚在医院。
五百在这场戏里，拍摄了许多“李成阳视角”，“完全站在李成阳视角上拍摄，很多主观镜头，而且有很多镜头是中间实，外焦虚，左右模糊的晃动，也是为了让观众体会他的心理。”
在《扫黑风暴》中，五百设计了很多这样的主观镜头：“这次我们在对人物拍摄的手法上，应用了很多特殊镜头，同时也对角色做了很多细微的特写，放大心理变化。”
对五百来说，做出推翻剧本重写的决定后，实际开始拍摄的“每一天都很难”。此前如何加工“真实”是剧本阶段的困难，而在拍摄阶段，难度来自主创希望能区别于多数犯罪题材剧，对角色的心理变化做更细腻的呈现。
在这部埋下诸多疑点的剧里，五百也很少把一个人物拍的很“正”。“他的言行举止，都会比较模糊，这个人说出一句话，有的人听出来是好的意思，有的人听出来是坏的意思，要让观众往后看这个人做了什么。”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既需要编剧反复打磨台词，也需要演员和导演反复沟通表演上的拿捏。这样的精耕细作，撞上繁重的拍摄任务，难免会出现许多不可控的因素，带来一些突发的变化。
在五百看来，所幸本剧的演员都很敬业，愿意为一场场好戏“浪费”时间。
这些精英的演员，同时也很有创作欲，在当时贡献了很多绝妙的设计。饰演所长胡笑伟的演员孙浩，在刚开拍的第一天没有进入表演状态，甚至气馁的对导演表示“不然你把我换掉吧”。但随着后期渐入佳境。他身上“测血压”等剧情细节，更平添了很多笑料，入戏的观众们也纷纷表示“希望高血压战胜胡所”。
五百也有许多这样为角色增添色彩的临时设计。大江的感情线就是这样“自然生长”出来的。定妆时，五百看着脸上有疤的大江，突发奇想“给他一个保温杯，一定要很粉嫩的颜色，而且磨损的很厉害”。因为“一个脸上有疤的人一直带着这样一个保温杯，一定是有故事的”。在拍摄后，他的感情线才渐渐显露——原来，粉色保温杯来自他心爱的姑娘。
在故事线尚未出现时，大江的粉色保温杯已经贡献了不少喜剧效果。《扫黑风暴》中有不少这样的有些反差、且有反转效果的幽默，舒缓一下剧集里“扫黑”的沉重节奏，同时也让处在高压之下的主创们喘口气。在看守所时大江一口塑料的英语，让观众忍俊不禁的同时，在戏外也给剧组带来了不少欢乐。
“扫黑”的沉重主题，在这种偶尔的轻盈时刻更加接地气和生活化。观众看到的不是脸谱化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身边人。
难以复制的“非典型”
截止目前，《扫黑风暴》的播放量已突破20亿。能拥有这么高的播放量，说明有一群人被《扫黑风暴》中的人物牵动心弦——人物立住了。
在五百看来，剧集最重要的就是要确立人物，而不是像规划电影类型片一样规划内容占比，比如安排打戏的百分比。“观众只要喜欢这个人物，那这个人物无论打戏多与少都会喜欢。如果不喜欢，那你让这个细分再多也不行。”
吸引大家往下看的因素，还有本剧高密度的信息量。
剧情本身设置了多条剧情线，每条剧情线又设置了不同的谜题，观众的“解谜任务”繁重，既要猜测谁是黑势力的保护伞，具体做了什么，还要猜“反派”孙兴的“爹”究竟是谁。
导演也有意在拍摄时，不用台词交代故事，而是采用了留白的方式把想象空间留给观众。“比如现在大家都在猜孙兴的爹是谁，这种心理历程，我在创作的时候同样经历过。真实案例是参考，转化到影视里未必是合适的，我们拍摄中一直在思考，孙兴的爹是谁才合适，所以孙兴的爹换过好几次。”
除了剧情信息密度高，《扫黑风暴》中的许多对话也颇有深意，很多剧迷也会自发的开始做“阅读理解”。这样高密度的信息量，离不开中央政法委、编剧、导演、演员的共同创作，每个环节都在让一场戏得以展现更多的细节，而这其实也是扫黑题材本身的现实厚度，决定了它有充分延展空间。
在李尔云看来，扫黑题材是市场上的稀缺题材，但是也不能《扫黑风暴》的成功，就断定所有像这样以真实案件为基础的剧集就一定能取得成功。“真实案件如果加工不好，一样会不好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扫黑风暴》的成功或许并不具备参考意义，稀缺题材本身就有稀缺价值。但是它的许多“非典型”尝试却是可以琢磨的技法。毕竟，一部能让观众记住十几位性格各异、故事各异的角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