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一个雨天》:圈子不同,不必相融

  “你适合亚利桑那的阳光,而我却适合阴雨绵绵的纽约下雨天。”

  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伍迪·艾伦,这一次将他的嘲讽弹子机对准了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纽约。

  作为一直被美国主流阶层排斥的犹太人群体的一分子,伍迪·艾伦总是通过一个絮絮叨叨的中年怨夫来抗议社会的标准规则,缓解自己的身份焦虑。

  《纽约的一个雨天》,有点不同。

  在瞻仰了一直憧憬的代表欧洲高度文明的城市巴黎、巴塞罗那、罗马之后,伍迪·艾伦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纽约,美国文化精英阶层的大本营,对那些试图融入纽约的外来暴发户进行了甜蜜又悲伤的讽刺。

  在这个总是下着雨的欲望都市,人应该追逐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拼命挣钱富有之后,花钱去买到艺术品味,包装一种高雅的生活;还是真心热爱着精致的文明艺术,用心去学习、观看、体验文化艺术的精髓,获得一种剥离物质之外的精神高贵的生活?

  出身于纽约上流社会的文艺青年盖兹比,迷茫、精神苦闷的他,受不了专横的母亲对自己生活的各种控制和安排,从阴郁的纽约常春藤大学逃离,去到阳光灿烂的亚利桑那州一所名不经传的小学院读书。

  在这所小学校里,他结识了一位金发的南部田园美少女艾什丽(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玛格丽特·米切尔作品《飘》中的南方少爷艾什礼,也是一个金发少年,迂腐而保守),她的父亲经营着南方大银行,属于富有的暴发户。这位洋溢着淳朴气息的阳光少女,很向往纽约所代表的文化精英主义。

  艾什丽得到一个前去纽约采访一位电影导演的机会,她兴奋地告诉男友盖兹比。为了帮助女友实现电影梦,他负责任地带着艾什丽回到了纽约,并安排好了一切住宿和游玩计划,希望能够陪女友度过一个浪漫的周末。

  初入纽约文艺圈子,即将见到一位电影导演,艾什丽雀跃不已,充满野心的她不断地闯入纽约的电影圈子,想要更深入接触这个她一直渴望的名利场。

  她对盖兹比精心安排的游玩计划并不是很感兴趣,一心扑向工作,抛下沮丧的盖兹比孤独地闲逛在纽约街头。

  从小在纽约上流圈子长大的盖兹比,见过太多的名流和富豪,对艾什丽的举动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在纽约的周末应该是两个人进行一次浪漫的文化之旅,参观大都会博物馆,看看舞台演出,去爵士酒吧喝一杯。

  郁闷的盖兹比在一个街角遇到了以前的好朋友。正在拍电影的好友热情地邀请他临时客串男主角,和一个女孩在车内进行一场浪漫的热吻。

  他不情愿地答应了,却惊奇地发现出现在车上的女主角竟然是前女友的妹妹钱宁。如今她落落大方,热情奔放,早已是一位成熟的女孩。

  他们聊着,半真半假不断试着来个法式湿吻,这时纽约习惯性地下起了雨,两个人似乎有些意乱情迷,顺利地完成了拍摄。

  在一开始的交谈中,心烦意乱的盖兹比一直对钱宁倾诉美丽有才华的女朋友艾什丽让他落单的苦闷,这让钱宁有点扫兴。

  当女友再一次因为工作放弃了和他的约会,盖兹比陷入了更加的郁闷中。他撑着伞,晃荡在雨中,很奇妙地又碰到了钱宁。为了打发时间,他邀请钱宁与他一起共度这个孤独的下午。

  当盖兹比在钱宁豪华的家中坐在钢琴前浅吟低唱时,散发出来的忧伤让钱宁有所触动。他们一起去大都会博物馆看埃及的雕塑展,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发现彼此相当投机和默契。

  而与此同时,贪慕虚荣的艾什丽被一个颇有名气的大明星帅哥给迷住了,跟着他去参加一个又一个充斥着纽约名流的聚会。她受宠若惊地享受与大明星的烛光晚餐,浪漫调情,为无名的自己被关注而沾沾自喜。

  当大明星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时,她得意地将盖兹比形容成一个古朴的艺术家,活在旧时代的文艺男孩,打定主意跟着男明星回到了家。

  完全被女友弃之脑后的盖兹比,伤心地来到了一个酒吧买醉。他答应过带女友去参加母亲在家中举办名流party,为了完成任务,花了下午参加扑克游戏赢取的5000美金雇佣了一位金发妓女,伪装成女友艾什丽一起回家,却被老辣的母亲一眼识别,驱赶出去。

  愤怒的盖兹比讨厌母亲的专横和独断,关于阶层以及他们各自追求的生活方式,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而最大的讽刺是,一直自诩为上流社会成员、高高在上的母亲,居然曾经是一名应召女郎,靠着她挣的钱才让家庭发家致富。集聚了大量资本之后,他们成功跻身上流社会,并在短短时间内学会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去学习文化、艺术、礼仪、教养,试图掩盖过去的劣迹斑斑。

  大明星的妻子突然回家,惊慌失措的艾什丽连衣服都不来及穿,就跑进了磅礴大雨的纽约街头,狼狈地走回酒店。

  而当狼狈不堪的艾什丽遇到在酒店大堂落寞地弹着伤心之曲的盖兹比,他们之间的分道扬镳成为了必然。第二天,当他们坐着马车准备返回南方时,盖兹比突然决定留在纽约。

  在这里,电影表达了一种对南方种植园剥削农奴历史的一种讽刺。他们通过剥削农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精神空乏的他们却向往精致的纽约精英文化生活,当发现自己的粗鄙不能被这个精英圈子所接受时,艾什丽狼狈地、忿忿不平地驾驶着农奴时代的马车奔回南方种植园。

  “赶紧吧,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怕被淋湿了。”初到纽约时的欣喜与自信消失殆尽,艾什丽很不耐烦的催促着车夫,那姿势与几百年前的农奴主没有区别。

  粗鄙的农村暴发户遭到了纽约精英的讽刺与排斥,而伍迪·艾伦也没有忘记再讽刺一把自我感觉良好的纽约精英阶层,那里何尝不是集中着诸多无知傲慢者、文化骗子、欺世盗名者、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大都会博物馆萃集着全世界的文明精华,很多埃及、中国等文明古国的文化瑰宝都被富有的美国给买去。但来这里窥探珍宝的人,究竟是真的憧憬这些文明的结晶,还是只想彰显自己的富有和傲慢——“看,只要有钱,我可以夺走你们所有的文明荟萃。”

  男主在大都会遇见了自己的外公外婆,而热衷艺术文化的母亲却不愿意来人头涌动的大都会亲自感受这些艺术品,只是蜷缩在家中准备着一场夸夸其谈的文化精英聚会。

  归根结底,美国还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国度,移民构成的大熔炉,在多元文化的交织与对抗中,无法形成集中的、普适的、共同认可的文化价值观。

  当第一代移民还在对自己原生的文化念念不忘,而新生的一代早已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将到哪里去。

  盖兹比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原来他一直活在一个伪饰的社会中,虚假的身份里,他一直想要逃离的,是一种惧怕被拆穿的虚无感。

  他想起了与钱宁的谈话:“对于不能过得更好的人来说,这样的现实生活就足够了。” 当他已经接受了代表社会最顶层的教养之后,他发现他想要回归一种真实的生活,那里有忧伤、有苦闷、有落魄,不是永远阳光灿烂,而是经常阴雨绵绵。

  这两个拥有相同三观的人,最终在伍迪·艾伦经常流连忘返的纽约中央公园,凭借着空气中散发的一种浪漫气息,找到了彼此。在阴雨绵绵的雨天,他们相互欣赏,沉浸在爱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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