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大爷

  

  标题看上去容易让人误解,好像要占谁便宜似的。就像舞台上的郭德纲,总是要给于谦当点什么,且乐此不疲,没完没了,显得挺无聊,挺庸俗的。

  王朔当年写过一个长篇小说——《我是你爸爸》,发表后,有些人很反感,这让王朔进一步坐实了“痞子文学”鼻祖的地位。后来王朔打算自己当导演,把《我是你爸爸》拍成电影,结果刚弄到一半,就被毙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讨人嫌的名字有关。

  《我是你爸爸》可以和《动物凶猛》并列,是最能代表王朔文学成就的两部作品,它后来入选“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就是一个证明。其实这个小说的内容很纯净,写得是一个单亲家庭,一对父子之间的情感、矛盾、争执、冲突,是一部很有文学价值的成长小说。

  本文的来历,就是我无端地被一个女人叫了一声大爷。我心里很不爽且有些耿耿于怀。这充分证明,我还没有做好给人当大爷的任何准备。

  十几年前,我的侄女就管我叫大爷了。不过那是辈分使然,与年龄无关。倘若在大街上被一个小孩叫一声大爷,也无所谓;居然被一个不怎么年轻的女人,毫无来由地叫了大爷,我愈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

  这说明,在别人眼里,我分明已经老了,自己却浑然不觉。就像有些女人已经满脸褶子了,每天却像糊墙一样,往脸上抹一层厚厚的打底霜,然后穿得花枝招展,去招摇过市一样,远看光鲜,近看则是个悲剧。

  所以,我就要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剪不断的苞米须子中,理出个头绪来。

  其实,给人当大爷,不需要有太多的条件,只一条就够了,那就是——足够的老。然而现实的情况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感觉自己都不够老。

  中年人常犯一个毛病,就是不服老,总是觉得自己还年轻呢,啥事都不耽误;其实在别人看来,你早已被划入另册,早就被视为是强弩之末,明日黄花了。

  现在,我就打算摒弃传统的思维,实事求是地分析一下我是不是已经老了的问题。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我开始进入深沉的思考状态。

  1、心理。近年我意识到已经有些心理问题,敏感,脆弱,一件芝麻大的事情也总能纠缠在心里,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多疑,忧郁,愤懑,对自身现状不满,听不了刺耳的话,容不下糟心的事,不但影响情绪,还严重干扰睡眠。

  2、身体。显然大不如前了,疲惫不堪的感觉如影随形。各种零件加速老化,不断锈蚀,远离了球场,不敢参与剧烈的运动,忘记了什么是生龙活虎,健步如飞。

  腿常常发软,腰常常发硬,颈椎10年前就开始进行性病变,韧带也不断钙化;就是说,将来,我身体内就没有筋了,全变成骨头了。到烧掉的那天,说不定能从里边找到舍利子。

  3、脑袋。犯困的时候明显增多,刚起床,还觉得睡意昏沉。记忆力明显下降,健忘,经常丢三落四。总是感觉浑浑噩噩,一些简单的账,也算不明白,掰不开镊子。脑子里有时是水,有时是浆糊,有时是石油,要是加点液氢、液氧,能上天了。

  年少时记忆力超好,尤其善于记年轻漂亮的女演员,每每“枕着你的名字入眠”,现在,看着女演员的脸,也时常想不起她们是谁了。

  4、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觉得更适合形容青春时代。如今看我这双混浊的眼睛,能看到什么呢?内心的荒芜,凋零,凄凉,残破?

  先前眼睛近视,后来又花了,还有点散光,虽然不影响阅读,可时间久了还是不舒服。闹过一段时间的飞蚊症,经常莫名地流眼泪。所以,世界在我眼里,总是湿漉漉的。

  5、耳朵。左耳耳鸣很长时间,感觉影响了听力,也懒得去看医生。吃过一些据说能治疗耳鸣的药,也没见什么效果。

  晚上睡觉时特别明显,左耳挨着枕头时,是火车的声音,蒸汽机车的那种,特有节奏感,让我感觉自己整夜都在旅行。左耳不挨着枕头时,是下雨的声音,有好多次,都以为外面在下雨,深更半夜爬起来,撩开窗帘往外张望,天空往往星光闪烁。

  6、头发。生活折磨人的证据之一,就是头发变白的进程不断提速,终于对“雪上加霜”一词有了更深切地体会。

  古诗云,多情人,早生华发。看来,要想晚点长白头发,就应该成为一个无情的人。像悍妇一样,心狠手辣。

  综合以上症状,以科学精神来判断,得出的结论是:我的确老了。这几乎是唯一正确的结论,而且无可辩驳。

  矛盾,纠结,郁闷,不甘之后,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确定无疑地可以给别人当大爷了。

  以后,再有人叫我叔叔,我就立即制止他,语重心长地说,小朋友,你看啊,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很老了,不适合再给你当叔叔了,记住喽,以后啊,我就是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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