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个教师,2个智力障碍学生,江西这所3个人的学校以爱之名...


1个教师,2个智力障碍学生,江西这所3个人的学校以爱之名...


记者丨梁民达 郭昱 尹迪

视频丨傅应林

编辑丨Nobita

从共青城市区出发,乘60路公交颠簸40分钟才能到泽泉乡。在泽泉乡观音桥村,问起袁清山,每个人都会指向村庄外依山而建的一处庭院。朝那个方向走,水泥路在村庄边缘到了尽头。如果你愿意趟过大概500米的泥泞,就会在樟树林郁郁葱葱的荫盖下,发现被白色围墙呵护着的天蓝色平房。

不用走进围墙,水泥操场和飘扬的五星红旗都足够提示你,这里是一所学校。如果这些还不够直观,平房的一侧,天蓝色外墙上“观长教学点”五个金色的字,也总有充足的说服力。

这所占地1.2亩的学校很小,小到除了操场只能再建包括厕所在内的6个房间。这所学校也可以很大,大到要承载起两个智力障碍女孩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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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留下来

去年9月开学前,袁清山早早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学生来报名。行将60岁的他将在2019年12月退休。他在担心,自己43年教师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里,还会不会有学生到来。

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孩子跟父母进了城。2015年学校还有40多个学生,2016年有8个,2017年有5个。这5个学生中,两个升入泽泉乡中心小学的三年级,两个直接进了城里的学校,就还剩一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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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奶奶带着这名女生来报名了,随她而来的还有她的妹妹。袁清山等的就是她们姐妹俩。报完名,8岁的张梅花(化名)没有升入二年级,而是跟着7岁的妹妹张荷花(化名)重新念一年级。

父母都有智力障碍,姐妹俩从小也被发现智力低下,她们没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学习。更加不幸的是,她们的叔伯都或者智力障碍或者肢体残疾,整个家庭能照顾姐妹俩的就只有70多岁的奶奶。

泽泉乡中心小学校长袁冬金曾经考虑过撤掉这个教学点,让袁老师和两个孩子到中心小学来。“一个老师带两个学生,是培养博士生的教学成本。”

想劝袁清山离开坚守了几十年的乡村,没那么容易。三年前,他儿子就在共青城买了学区房,想让父亲带着孙子进城念书,但袁清山坚持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袁清山把两个孙子在自己的教学点教完二年级后,也把他们送到了乡上的中心小学。儿子劝不动,又心疼父亲和孩子,就只好给父亲买了辆代步车,方便他接送孙子上学。

撤掉观长教学点,让这两个孩子走一个多小时到5公里外上课,袁清山更不放心。在他的坚持下,这个只有三名师生的教学点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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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教下去


既然留下来,就要教下去。

缺少正常家庭教育的姐妹俩刚到学校的时候“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什么都不懂”,一上厕所就往学校外面的草丛里跑。妹妹还没入学的时候,为了教张梅花应该在哪里上厕所,袁清山一下课就把她抱到女厕所门口,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懂,经常走错到男厕所。反反复复教了一个多月,姐姐才好不容易记住哪边是女厕所。第二年,妹妹一来就把姐姐“带偏了”,又得从头教起。

要从头教起的,远不止这些。姐妹俩刚进学校的时候,“话都不太会说”。一般只要教三五遍的课文,教了她们二十几遍,也还只能是跟着老师读。

更难教的是写字。因为不理解字的意思,写字对她们而言与涂鸦无异。每上一篇课文,袁清山都只从生字里找一两个笔画最少的字,在黑板上展示一遍,再手把着手教她们写,最后在本子上每一行的开头用红笔写好字,让她们照着学。尽管这样教,她们还是把撇和捺写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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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写完的每一个本子,袁清山都留着,准备等小学毕业之后给她们作纪念。翻开这些生字本,可以看到两个孩子从“一”到“玉”的进步。孩子的进步,奶奶也感受到了,“吃饭的时候,妹妹现在还知道把东西让给我吃,姐姐看到妹妹让,也跟着学。”

除了教语文,袁清山还要教数学、音乐和体育。为了教她们数字,袁清山带着两个孩子玩“踢房子”,弯着腰,把九个数字写了无数次。对他来说,每一次简单的弯腰,都会引起腰间盘突出带来的疼痛。按照一年级下学期数学课本上的要求,这个时候她们应该要掌握“100以内的加法和减法”。

相比之下,“最好上的是音乐课”。袁清山平常就喜欢唱歌,常年讲课导致的慢性咽炎,也没能妨碍他在全民K歌上唱到13级。上课的时候,他唱一句,她们唱一句,就这样一句一句,两个孩子已经学会了《小兔子乖乖》和《小燕子》。

知识并不是教育的全部,这两个孩子更需要的是关心与守护。因为两个孩子的父母也有智力障碍,不懂照顾小孩,袁清山买了钙片和一些常用药放在办公室里备着,办公室同时也成了保健室。

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的空房间里,袁清山囤了一大麻袋稻草。这些稻草,垫起了孩子们的安全。一座没有护栏的石板桥拦在她们上学的必经之路上,也许过桥时的一次打闹,就会让姐妹俩失足跌入河中。为了避免悲剧发生,一下雨袁清山就把稻草铺到桥上,每天上学接她们过桥,放学再把她们送到桥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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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下来


“他教小孩子很耐心,家长都喜欢他。”老郭和袁清山做了三十多年邻居,他的四个孩子都在袁清山手上启蒙,后来考上大学,走出了乡村。

在观音桥村当了43年老师,有的村民自己是他的学生,有的村民的子女是他的学生,还有的村民一家三代都是他的学生。

当老师,是袁清山从小的心愿。过去农村条件差,很多孩子没能读到书,他小时候常常是半天上课半天放牛,不懂的只能晚上走到余桂水老师家里请教。余老师的耐心教导在袁清山心里种下爱的种子,他下定决心认真读书,毕业后也做一名老师,“让村里的孩子都学到知识”。

1976年,袁清山高中毕业,乡里正缺老师,他回到曾经的母校观音桥村完小,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民办教师。

当时不仅缺老师,还缺教室。袁清山同时教二年级和三年级,两个年级挤在一间教室里,一个年级上课,另一个年级做作业。备课的时候,把本子对折,左右两栏分别标记不同年级的教学任务,“要兼顾两个年级,那个时候确实辛苦”。

初登讲台的袁清山没想到,更辛苦的还在后头。1998年,观音桥村被那场特大洪水淹没,观音桥村完小也被破坏。考虑到观音桥村和长塘村离泽泉乡中心小学距离太远,中心小学在两村交界处重建了一所学校,改名叫观长教学点,委任袁清山一个人在此任教。从那时起,他开始了“一人一校”的二十年。


1个教师,2个智力障碍学生,江西这所3个人的学校以爱之名...


袁清山一个人,最多的时候要教68个学生。妻子赖金花担心他一个人太辛苦,干完农活就去学校陪他说说话,帮学生做做饭。

家人都在背后支持着袁清山。2010年,因为老教学点教室的瓦顶损毁,经常漏雨,中心小学打算再重建一个教学点。为了方便长塘村的孩子上学,袁清山找到堂哥袁贵水,用老教学点的地与堂哥家更靠近两村交界处的地置换。

新的观长教学点建立初期,条件十分简陋。校园没有绿化,袁清山和妻子从山上挖来樟树,从工地上捡来人家不要的花草;地面没有硬化,他和妻子利用课余时间把建学校余下的水泥块铺在泥地上;通往学校的路狭窄泥泞,他和弟弟袁艳清自掏腰包拉来三车石子为学生铺路。

在袁清山一人坚守的教学点里,学生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语文和数学的平均分都在90分以上,经常是全乡前几名。”让他记忆犹新的是,1999级的八个学生里,有四个考进了县中学唯一的重点班。

“九江好人”、“共青城市道德模范”、“乡村从教30年”、“优秀教师”……这是袁清山坚守讲台43年的足迹,但最让他骄傲的还是没有放弃这两个“最难教的孩子”。

教育植根于爱。袁清山敲响跟随自己几十年的铁铃,诠释自己的爱:“在这个社会,没有知识是不行的。我留在乡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为那些贫困的孩子传授知识。虽然吃苦,但心里挺甜的。”

2019年,新学期伊始,泽泉乡涂山村村小因为没有生源被撤点。泽泉乡中心小学考虑到袁老师即将退休,就把涂山小学的杨小立老师分派到观长教学点,和袁清山搭档。

这个乡村教学点所承载的希望,正在爱的呵护下传过接力棒。